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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兴衰与国际体系变革

1999-12-15 来源:光明日报 本报记者 朱 宁 我有话说

今日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似乎是西方文明为主流的社会。这个极富扩张性的文明难道真的如一些西方学者所坚信的,有着与其他文明所不同的演进模式和生长动力吗?并且这一独特性就可以导致人类“历史的终结”?换言之,它作为人类文明的最后的、最高的模式,足以解决人类现临或将临的所有问题,其他文明已无须发展、演进了?按照这一逻辑,所有的这类演进有可能造成“文明的冲突”,由此而来的国际性、地区性动荡乃至战争则应由非西方社会负责。

然而,有一个一直被他们视而不见的历史事实是:雅尔塔体系终结了,而这并不简单地意味着某个超级大国的简单的死亡,它意味着这种国际体系即由西方社会主导全球政治、经济进程的某种历史的结束。如果我们将在此之前的四百余年理解成为西方的一元文明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的国际秩序从欧洲半岛向全球扩张的过程,那么,我们也有理由认定,这种体系的轰然崩溃,意味着一个建立在多元文明基础之上的多元化国际格局的悄然形成。

从横向来看,人类主要文明都集中在亚欧大陆的边缘地带,如中华文明、欧洲文明、阿拉伯文明、印度文明、巴比伦文明等等。

人类文明自其发蒙至今的6000余年,不过历经三代而已。抛开地理因素,人类文明乃是一个从初级向高级演进的整体。那些拥有文明优越感的人是鄙陋的,因为没有任何一种文明是孤立产生的。希腊-罗马文明受惠于埃及和巴比伦文明;近代欧洲文明则受惠于伊斯兰、拜占庭、中华等文明。只不过,在古代,由于交通、通讯的落后,对文化的扩散、传播渠道和速度的局限,一个文明对另一个文明冲击、影响,可能要在数十年甚至数个世纪之后才出现久远的回响。

第一代文明即古代文明,它的政治、经济结构是奴隶制的,这一时期文明的最高成果是埃及文明。此外印度、中国、罗马文明也达到极高的成就;第二代文明即古典文明,它的社会经济结构是封建制的,中华文明最先进入这一阶段,并达到最高成就,晚了近1000年西方社会才蹒跚而来。此外,拜占庭、伊斯兰文明也达到很高成就。

第三代文明即现代工业文明,西方社会成为开创者,并取得了目前来说的最高成就。然而科学的进步,交通、通讯设备的日益发达,使西方文明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兴盛,又以同样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衰落;如此,全球力量正由中心地区向边缘地区扩散。

革命,它在西方世界兴起的那一刹间就已萌生,在帝国主义时代瓜熟蒂落了——西方核心国家的发展是建立在对边缘国家的压迫基础之上的——正是有提供原料和劳力的边缘国家作为经济附庸,核心国家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开始了工业化。金融资本主义时代的到来,西欧国家向边缘国家大量投资,同时修建许多的港口、铁路等基础设施,带动了边缘国家发展——封建政治体制在这些国家解体了。然而技术和民族自决意识同样进入这些落后国家。边缘国家开始觉醒了,民族独立运动一波又一波地爆发。

而在半边缘地区俄国发生的十月革命则标志着人类新纪元来临。这一革命不同于过去西方内部的任何革命,它唤醒了那些衰败的受西方压迫的文明体系,意味着一种新的文明产生以及一个多极时代就要来临。这是水平方向的革命;而在垂直方向,在欧洲社会内部——一个边缘阶层,即无产阶级也日渐独立,变得更有力量,开始反抗社会之不公。新的文化诞生了,它将取代衰落的腐朽的西方文明。

文明的演进和万物生长的规律是相似的,从孕育、扩张、成熟到衰落,在有限的时空中它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在它的土壤中伴生的政治组织,也同样经过春秋、战国、帝国、后帝国时期四个阶段。

古典中华文明同样经历了四个时期,即春秋时期:在这漫长的数百年间,出现“百家争鸣”,带来了文化的空前活跃和前所未有的开创性。正是由于统一国家的衰微,政治乃至文化上的破碎,造成内部的竞争和创造活力,都因为其自由性这一必要前提,为一个社会系统的开放提供了可能。而游牧民族的一次又一次的以地缘政治为动力的撞击,成为这一文明体为再生葆有生机的外在因素。周朝奉为正朔的仁学早已悄悄让位于极富扩张性和政治实用主义的法家学派了;战国时期:一种为力图统一天下的各国的酷烈竞争提供动力的思想,即法家诸子带来的改革风气,由于同土地所有权、技术水平、经济增长等因素的结合,使一种有别于旧时代的文化逐步形成其特征;帝国时期: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履至尊而制六合”,终于一统天下,并顺应历史潮流,进行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全方位革命,建立了一个千年帝国;后帝国时期:在这一时期前有一个间歇过程,即五代十国。随后宋朝重新统一中国,标志着中华文化已进入衰微的后帝国时期,直至清朝灭亡、帝制崩溃,并由五四运动宣布了它的解体和新文化的开始。

过去的1000年,差不多也是西方文明由勃兴而衰落的历史。它同样可以被分为四个阶段:孕育阶段的春秋时期;内部为建立统一国家而争相改革、蓄积财力的混战阶段即战国时期;走向对外扩张的帝国时期;逐步衰落的后帝国时期。

文明的力量重心是会发生转移的,比如边缘国家由于接受了来自核心国家的先进的思想、技术、组织形式,而迅速缩短文化差距,改变了力量对比,进而挑战已经失去技术、制度、经济优势且已无革新、创新精神的核心国家,最终可能成为该文明的重心。

西方文明及其国际体系之所以衰落并且如此之快地(与历史上的其他文明体系相比)衰落,其秘密正如它如此之快地勃兴一样,是由于快速普及科学文化的渠道或手段或曰高效的通联网络导致的全球化的结果,其中包括力量投放、信息截取、思想扩散、技术传播的速度较之以前成倍地放大了。文明重心的转移成为不可抗拒的趋势:从中心位置向边缘地区扩张的技术、资金以及思想观念,最终成为边缘地区即第三世界国家社会复兴的某种动因。

与历史上的文明及国际体系一样,未来的国际格局同样是以文化为基础的。所不同的是这种多元文明以及相应的政治体系,是在一个联系相当密切的全球一体化世界。因此,有限的冲突与有限的协调将成为未来国际秩序安全主题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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